燈黃星稀的夜晚,空曠的街道,風聲於樓房間穿梭,肆意又張狂的在這個城市留下點什麼。
一個土灰色西裝外套就這麼落在人行道上,直到被它的主人,一個休閒襯衫的男子撿起。
大半夜的,又是七夕,整誰呢?
「常秋期,嗯,名字很不錯。」她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,像呼喚,又像呢喃,明明醉酒的人不是他,他似乎也沉溺其中。
「我叫許歡。」常秋期今日前些時候,在舊地遇見了她,許歡。明明一個簡單的名字卻讓她說的如此悅耳。
他笑了,「年霄微,做什麼呢?」她聽聞只是向酒保點了一杯血腥瑪麗,姣好的臉蛋、艷麗的妝容、浮誇的笑容,他簡直認不出是她了。
哪怕是化成灰他也認識的,她獨有的輪廓。
「只不過都像一場霧,霧濃時只見你,霧散時,一場空。」
這句話是他從業編劇以來,寫過最好的台詞。不為誰,只為這個白眼狼破過唯一一次例,修改了劇本。搏君一笑,卻換來不聲不響地離開。
七年了,她走了,為了她的事業、前程或者是為了他。
「想當初啊,我認識你可是從網路作家古鄞這個名字呢!」她說,銀鈴般悅耳的聲音。
「你當初說什麼想轉型,不寫書了,想改成編劇,現在也沒見街頭有你的名字啊!」
「你一走了之當網紅,叫什麼許歡,就是你想要的嗎?」常秋期不認輸的反擊,像是宣洩,又像是逃避。
常秋期看著年霄微的臉,一時無話。「喝點茶吧!否則起酒疹我可不管你!」她像是忽略了方才的箭拔弩張道。
年霄微見他沒有反應的臉,笑著對他說,「既然遇見了,以前的事就別提了吧!常先生,我們有的是今宵。」
「小吟她,還好嗎?」年霄微開啟另一個話題道,常秋期愣了一下,「她很好,不像我這麼頹廢,倒是隨了妳認真上進,準備去外商公司面試呢?」
她朝他笑了,帶有哀戚的笑了。「我很滿足,秋期。小吟她過的很好,謝謝你。」
常秋期不解地看著她,她眼眶含淚的說:「可惜,我是來道別的。這次之後,我們可能不會再見了,你們保重。」
她站起身,走出門口,像一陣風,好像從來沒出現過。常秋期反應過來時,連她的身影都目送不成。
常秋期最後跌坐回椅子裡,將自己埋在毛革之中,試圖汲取一些人間煙火的溫暖。
他將吧檯上的茶一飲而盡, 然後似夢似醒的走出門外。街道上無人走過,像是風一般。
常秋期不確定他是怎麼回到家的,但空無一人的房子讓他簡直喘不過氣來。尤其是今日,他不願想起的七夕。
「我們可能不會再見了」他腦中不斷重複她說出這句話的神情,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可怕。
常秋期漸漸失去理智,他大聲呼喊著,世界正在急速的旋轉著。黑暗裡,只有她,年霄微一直在風暴的中心,她等著他。
如果不是我,她會不會還好好的?常秋期的瘋魔讓他無法控制自己。他隱約看到年霄微拿出鑰匙開門的聲音,他想死她了。
當年霄微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,他在也控制不住自己,跪在地面上,她靜靜的看著痴狂的他,像多年前,一切似乎沒有變過。
「爸爸,是我,小吟。」小吟,他的女兒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。「你媽媽,告訴她別走,她在門口那裡。」常秋期斷續續第說這段話,小吟的心像被澆了一桶水依樣的透心涼。
「爸爸,那裡沒有媽媽。媽媽已經過世了。」
常秋期停止掙扎,眼神裡的光暗下來。父女二人就這樣在黑暗裡相望。良久,他打破寧靜道「小吟,爸爸剛剛又犯病了。」
小吟看著爸爸斑白的鬢角,她輕輕梳理他雜亂的髮,用這些勝過萬語。
思覺失調症,一個困擾父親許久的病症,自從母親過世後便頹廢自己不服藥,現在越來越不樂觀。
常秋期看著女兒的表情,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似的,緩緩站起身。
「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,她沒完成的事由我來做吧!」
在愛妻離世後七年,曾高調宣布封筆的作家古鄞,在七夕發了一則驚天動地的貼文。
「我是古鄞,本名常秋期,是一名網路作家同時是一名編劇。這些年對我的支持我都感念於懷,我對當年義不容辭的消失向大家道歉。七年了,我還是不能忘掉亡妻的一切,但從我的作品中卻沒有她的痕跡,七夕本是情人相遇之日,好巧也是我和她相識香離之日。在絕筆前,我將獻上《銀宵 》贈與世間有情人。」
常秋期打完最後一個字後,按下發送鍵,便關上電腦。走到他書桌前,拿出陳年的稿紙,大大的寫上「銀宵」。
銀宵二字帶有他一貫的陽剛,卻也含有對她無限的愛。
「年霄微,這是妳我的故事,儘管只有一夜,卻讓我難忘今宵。」
他們二人相識於七夕之夜,他嘗試轉型成編劇後第一幕也是於七夕的橋頭。他,常秋期,和她,年霄微,似乎總是在七夕發生值得紀念的事。
她與他似乎就是為了七夕而生的眷侶,種種悲歡離合、歡情離恨都是七夕做襯。她是他的織女,他亦是她的牛郎。
她曾說:「戲劇呈現的是現實中的你我,然而,現實又何嘗不是戲的本身?」
兩人曾遙幻不可及,但也曾擁有彼此。
初見時,妳踏著銀光朝我走來,想用一杯龍井茶換我今宵良辰。
常秋期在《銀宵 》的開頭這麼寫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