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時,冥山玄門。
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叩在雕飾清雅的門上。
「掌門,掌門,不好了!劍閣出事了!」
八大門派之一的玄門第三百零五代掌門墨常淵從榻床上翻身坐起,不一會兒便披上外衣,一身黑色帶花紋鑲邊的長袍,出現在來稟報的仙侍于丹面前。
「劍閣出了什麼事?細細道來。」
墨常淵的語氣帶有不可違逆的威嚴,那足以震懾八荒的氣勢讓于丹直打哆嗦。他暗忖道:「服侍掌門這麼多年還是畏懼多於一切啊!」
墨常淵看著他,一皺眉,正要開口。
于丹連忙回神說道:「劍閣剛剛被觸動了陣法,應該是有人闖入。剛剛樓宗主和蕭宗主已經解除了陣法,樓宗主先進到劍閣裡確認,不久劍閣便燒起大火。蕭宗主一邊出動弟子搶救,一邊也進入了劍閣。宗主兩人至今還未出來,是秦弟子要我來通知您。掌門,這該如何處置?」
墨常淵一聽到,立刻閃身出了望閣,速度快的幾乎肉眼難辨。于丹對空撇嘴,連忙也使出功法,急忙跟在墨常淵身後。
墨常淵一到劍閣,深沉的眼睛盯著熊熊烈火焚燒。一旁眾多弟子都忙著撲滅火勢,無奈效果有限。這時領頭的弟子看到他,急忙向他跑來。
「師父,這火已經撲了一個時辰了,樓宗主和蕭宗主都還沒出現,火勢也沒有消停的樣子,請問師父該如何?」
「秦丰,這是紅蓮烈火,你們先頂在外頭,持續不斷灑水,我進去救人。」墨常淵語畢,便飛身朝著火的劍閣衝去。
「師父!」秦丰大喊著。前方的身影卻絲毫沒有回頭。
這時另外的小弟子跑來,「大師兄,現在該怎麼做?」
秦丰牙一咬,沉穩道:「照剛剛的方法,繼續灑水,掌門一定會帶著宗主們出來的。」
「可是...」小弟子還想說什麼
秦丰搶在他話前頭說:「掌門的命令做便是了。若不灑水,他們更不可能安然無恙。」語氣中的果決像極了墨常淵。
「是。」小弟子不敢再多言,回去繼續滅火去了。
這時,劍閣外閃現出一個天青色的身影,看著燃燒的劍閣。她蒙著面,眉頭深鎖,心中唸道:「紅蓮烈火」便不多加思索,也進了劍閣。
熊熊大火和滿屋的煙燻的墨常淵險些睜不開雙眼,他索性只好閉眼,用感知的方式確認位置。
另一邊樓銘和蕭瑤也被煙嗆的頭腦昏沉,兩人身上都有不輕的傷,蕭瑤的唇邊留有血漬,但比起樓銘,她的狀況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。樓銘強撐著越來越虛弱的身體,蕭瑤在一旁扶著他。
「師兄,我先替你療傷,我們一時半刻也出不去。」
只見樓銘搖頭,道:「不行,今天沒抓住那個闖入者,我不會罷休,」
「師兄。」蕭瑤正想再勸他卻瞥見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,黑色花紋鑲邊的長袍,「是他嗎?」她想著。
「掌門師兄,是你嗎?」蕭瑤叫道。樓銘聽聞馬上抬起頭朝著蕭瑤望著的方向看去,卻只見火光四射及濃烈的白煙。
墨常淵隱約聽見蕭瑤的叫聲,喊出他們的名字,結果濃煙嗆的他連咳了好幾聲才停下。
「蕭瑤、樓銘,是你們嗎?」他邊朝向聲音來源走去一邊叫道。嗓音沒了以往的沉穩,反倒是沙啞和急迫。
「我們在這裡,我沒事,樓師兄受傷了。」蕭瑤的聲音繼續傳來。墨常淵繼續朝著前進,那個方向是火最烈的地方。
蒙面著天青色衣衫的女子,此時也在火場中,但她看似輕盈脫俗,火場中的濃煙和肆意的火舌似乎傷不了她分毫。她眼眸晶亮閃著未知的色彩,似乎在尋找什麼。
果然,不出她所料,她見到一抹不屬於其他三人的身影,闇紫色衣衫,帶點淡香,也蒙著面。她二話不說提起腳尖跟蹤他。
「你是誰?」她在內心裏揣測此人的身份,一邊小心翼翼地跟蹤他。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正想運功一把擒住他時,一聲巨響吸走了她的注意。
「不好。」她想到。身子瞬間轉了方向,朝發出巨響的位置衝去,正好見到劍閣的大梁不堪紅蓮烈火的焚燒正在失速墜下,墨常淵使用內力暫時頂住大梁,卻沒辦法阻止它下墜。
她凝視著他不斷冒汗的臉龐,身上也沾滿塵埃和血跡。
一別多年,他雖狼狽卻仍風采依舊。
她聽見他說:「樓銘、蕭瑤,你們先走,我頂著。」
她的心格登漏跳了一拍。多年前的情景和現在發生的景象重疊,她情不自禁地陷入過往中。
此時大梁又向下墜落,燃燒的樑柱像極了火鳳凰,張開鳥喙似要吞噬底下的三人。
「掌門師兄。」蕭瑤驚叫道,同時墨常淵也吐出一口鮮血。
天青色衣衫的女子此刻才重新回過神,纖手一揮便止住了大梁下墜。不待她多想便直接運功將他們三人送出劍閣,同時,也動了些手腳讓他們沉睡和忘卻一刻鐘的記憶。
看著墨常淵短暫沉睡的樣子,她肆意的端詳他。
「嘖嘖,不愧是天下第二美男之稱的玄門掌門。」她的眼神意味不明。
一旁的蕭瑤她也沒有放過。她手指輕觸蕭瑤的臉頰,又抬起蕭瑤的手指瞧了瞧幾眼,道:「可惜了一位天仙姐姐。」
反倒是傷最重的樓銘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。她掐指一算時辰,便讓三人漸漸清醒,互相跌跌撞撞走出劍閣。
女子一刻不緩從懷中拿出了一顆充滿寒氣的珠子,一彈指讓珠子浮向空中並開始散出磅礡的力量,原本霸道難消地紅蓮烈火就像一隻乖順的狐狸,慢慢被馴服。
珠子盡責地將紅蓮烈火逐一吸往其中,火勢稍有轉小的趨勢,她便不再久留,提氣踏出劍閣。
她藏在劍閣高處陰影下,正好見到他們三人被弟子們小心扶持的樣子,明顯看出三人都受了不小的傷,心中暗惱自己的出神。
她就如此立於影中,不發一語地凝望他們被眾弟子簇擁離開的背影,眼神顯露出一絲複雜。
「差點失手了,真險。」她輕語道,彷若自嘲的對象不是自己似的。
另一邊,眾弟子扶持著三人走出,秦丰在遠處立刻朝他們奔去。
「師父,沒事吧!」秦丰扶住他師父的身體問道。
「沒事。先扶你師姑和師叔。」墨常淵沙啞的聲音道。
她冷眼將眼神移開,回頭撇了一眼仍在燃燒的劍閣,不出她所料,在珠子的幫助下火勢逐漸變小,只是承載著往日輝煌的劍閣,如今已變得漆黑不堪。
她的眼神中露出一點感傷,和一點不知從何而起的釋然。
待時辰將近,她便俐落地召回在劍閣中的寒珠,也順道抹去了自己來過的痕跡。
現下飽有紅蓮烈火的珠子變得有些滾燙,但她卻不以為意的在掌中把玩著,好像感受不到絲毫熱氣似的。
端詳手中的珠子,她眉心一擰,心中閃過一個猜測。
隨後她腳尖一點,便離開玄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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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晚的異影閣並不平靜。
一位天青色衣衫的蒙面女子,在三更半夜叩了好幾下門環,力道拿捏有度,把異影閣震得隆隆作響,卻又不讓異影閣的建物撼動分毫。
「客倌,明日再來吧?閣子明日才有開門。」守閣的紫衣男子勸道。
持劍的守閣男子眉頭深鎖,想一股腦地出劍卻又被女子周身強勁的威壓制住,無奈一下只能動口勸說。
對一個武人來說,動口說理實在並非他的長處,眼下,實在是迫不得已。
無奈那女子油鹽不進,不多說一個字,也未聽進半字,一個勁的敲打看似隨意的拍子。
門環一下又一下的叩叩聲,讓閣前的男子嚇出汗來。
「客倌,您這是為難人呢?三更天了,異影閣沒有人能處理您的事的!」
語畢,那來客唯一露出的一雙眼睛威逼的氣勢更甚以往,同時也止住了叩門的動作。
正當守閣人暗自鬆一口氣時,只見那蒙面人向後退了五六步。接著,便是一道十足的靈力,打在異影閣的門板上。
衝擊的力道讓守閣人跪地,回身發現門已應聲倒下碎成齏粉,守閣人發出驚呼,正想喚出聲叫來閣中府衛,好來制住這個大膽之人。
他還沒來的及開口罵人,閣內深處閣主的聲音便響起。
「讓她進來。」聲音沉穩如常,卻含有一絲寵溺。
守閣人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哆嗦,他眼神多了探尋。
女子不接他的問題,一雙眸子只冷冷地瞧著他擋在閣前的身軀。
此番交鋒敗下陣來,守閣人只得按下殺人的衝動,蒙面女子,好,他記下了。他側身讓她通過,蒙面女子泰然自若地跨過門檻,走進異影閣內。
女子一進到異影閣內,一道強而有力的屏障便落下,罩住整個異影閣。
那夜,異影閣無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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丑時。
另一邊,甄家的卜算臺也風吹雲動。
甄家家主甄森,不知為何,今夜心慌又無眠。
他漫步到卜算臺上,開始卜算。原本漸如止水的心起了大浪,甄森的額上冒出冷汗。
「怪了!變了,怎麼可能?」他喃喃自語道。
原本八荒的運勢應該還會再平順幾十年才對。今夜,竟然全是凶卦。
「該提醒月巫了。或許她能解決。」甄森眉頭緊皺的說道。
手一揚,甄家專屬和月巫溝通的信煙便傳出去。「希望這次也能像之前一樣化解危機。」他真心的期盼著。
「第一千代劍魂,掌握八荒萬年的命數。」月巫的話,在他心中迴盪著,「看來,劍魂又必須出馬了!」
甄森在卜算臺上待了一整夜,望著沒給他任何答案的天,孤身度過七年以來最漫長的一夜。